2025-11-22 爱电竞介绍 79
本文故事脉络参考《宋史》、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等相关史料。部分情节与观点为文学创作,请理性阅读。
夜色如墨,泼在汴梁城冰冷的城墙上。
枢密直学士赵普的府邸,书房里,一盏油灯的火苗顽强地跳动着,却驱不散满室的寒意。
赵普站在窗前,一动不动。
他的目光穿不透黑暗,只能看到风雪卷过庭院里枯败的枝丫。
这个帝国,后周,就像这棵老树,在风雪中飘摇。
七岁的天子,柴宗训。垂帘听政的太后,符氏。
还有那位殿前都点检,归德军节度使,赵匡胤。
赵普的手,藏在宽大的袖子里,早已被冷汗浸透。
他等的客人,还没来。
01
雪,更大了。
赵普终于听到了轻微的叩门声,三短一长。
这是暗号。
他没有回头,只是淡淡地说:“进来。”
门开了,一阵寒风裹着雪沫子灌了进来。
进来的人身材魁梧,抖落一身的风雪,却掩不住眉宇间的焦躁。
“兄长。”来人声音低沉,带着金属的质感。
是赵匡胤的亲弟弟,殿前都虞候,赵匡义。
“他呢?”赵普问。
“兄长还在宫中议事,太后留饭。”赵匡义烦躁地扯下兜帽,“都什么时候了,还顾忌那些虚礼!”
赵普转过身,灯火下,他清瘦的脸庞显得异常平静。
“光义,越是这个时候,虚礼越是重要。”
“重要?”赵匡义冷笑,“范质、王溥那几个老东西,已经盯上我们了。今天在殿上,王溥那个老匹夫,话里话外都在刺探兄长的兵权。”
“北汉和契丹有异动,边关军情紧急。他们不刺探兵权,刺探什么?”赵普缓缓走到炭盆边,伸出冰冷的手。
“狗屁的异动!”赵匡义一拳砸在桌案上,“北汉那点兵力,缩在太原不敢出来。契丹刚换了皇帝,内乱不休。这军情,早不来晚不来,偏偏在这个时候来!”
赵普没有说话。
这军情,当然是假的。
是他,赵普,一手策划,让人从镇州、定州快马“急送”回京的。
“兄长到底什么意思?”赵匡KA义逼近一步,“我们的人,都准备好了。石守信、王审琦他们,就等一句话。”
“点检大人……自有考量。”赵普的目光落回灯芯上。
赵匡胤,他的义兄,他选中的“真龙”。
自郭威黄袍加身,建立后周,这天下就成了武人的天下。
郭威死了,传位给养子柴荣。柴荣是雄主,可惜死得早。
现在,只留下一个七岁的娃娃,和一群如狼似虎的武将。
赵匡胤,就是最强壮的那头狼。
“考量?”赵匡义的声音里满是讥讽,“他是怕背上‘欺负孤儿寡母’的骂名!他怕天下人戳他的脊梁骨!”
赵普的眼皮跳了一下。
“光义,你记住。”赵普的声音陡然转冷,“水未到,渠自成。若强行开渠,只会是山洪暴发,玉石俱焚。”
“那要等到什么时候!”
“等到范质和王溥,亲手把兵权交到他手上。等到满朝文武,都认为非他领兵不可。”
“他们会吗?”
“会的。”赵普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,“因为这封‘十万火急’的军报,是真的。”
赵匡义愣住了。
“你……”
“我只是让镇州和定州的人,把北汉和契丹的斥候,说成是‘入侵主力’罢了。”赵普平静地说,“兵法,虚实之道。”
赵匡义怔怔地看着这个文士。
他忽然觉得,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赵普,比战场上万军厮杀还要可怕。
“兄长回来了。”赵普忽然道。
门外,风雪声中,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。
赵匡胤进来了。
他没有像赵匡义那样抖落风雪,任凭雪花在滚烫的甲胄上融化。
他的脸隐在头盔的阴影里,看不清表情。
“兄长。”赵匡义迎上去。
“坐。”赵匡胤的声音嘶哑。
他走到主位,摘下头盔,露出一张疲惫却又威严的脸。
他就是赵匡胤。后周的守护神,也是最大的威胁。
“太后怎么说?”赵普问。
“她准了。”赵匡胤拿起桌上的冷茶,一饮而尽,“命我为东京留守,出征北伐。以石守信为先锋。”
赵匡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!
兵权,到手了!
赵普却依旧平静:“谁为副将?”
赵匡胤的动作僵住了。
“慕容延钊。”
赵匡义的喜悦凝固在脸上。
慕容延钊,是柴荣留下的老将,忠心耿耿,而且……他不是赵匡胤的人。
这是范质和王溥的手笔。
用一个忠臣,来监视、牵制赵匡胤。
“他们还是不放心。”赵匡义咬牙切齿。
赵匡胤没有说话,只是看着赵普。
赵普沉思片刻,缓缓开口:“范质他们,只猜对了一半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他们以为,我们要的是兵权。但他们不知道,我们要的,是整个天下。”
赵普站起身,走到赵匡胤面前,深深一揖。
“点检大人,时机已到。”
赵匡胤的瞳孔猛地收缩。
赵匡义激动得浑身颤抖。
“太后和官家年幼,范质等人擅权,边疆危急,人心浮动。”赵普一字一句,“若无雄主,这大周天下,危在旦夕。”
“我……受世宗大恩。”赵匡胤的声音艰涩。
“世宗的恩情,是让你守护柴氏江山。可现在,你守得住吗?”赵普直视着他,“今日是北汉,明日是契丹,后日……可能是你麾下的将领,李重进?郭崇?”
“这天下,姓柴。但天下人,想活命。”
“你若不出,必有人出。到时候,玉石俱焚,孤儿寡母,亦不能保全。”
赵普的话,像一把刀,精准地刺入赵匡胤心中最软弱、也最坚硬的地方。
“我若……我若为之,天下人如何看我?”
“天下人,只看结果。”赵普道,“胜者王,败者寇。亘古不变。”
赵匡义“扑通”一声跪下。
“兄长!我等兄弟,愿随兄长赴汤蹈火!”
赵匡胤闭上了眼睛。
许久,他睁开眼,眼中只剩下决绝。
“好。”
“传令下去。”赵匡胤站起身,甲胄锵然。
“三日后,大军开拔。目的地……陈桥驿。”
赵普心中一块大石落地。
但不知为何,他总觉得,事情不会这么简单。
范质那只老狐狸,真的只会安插一个慕容延钊吗?
他总觉得,黑暗中,还有一双眼睛,在盯着他们。
02
汴梁城,大雪三日。
出征的号角划破了清晨的宁静。
十万禁军,如黑色的铁流,涌出厚重的城门。
赵匡胤身披重甲,骑在乌黑的战马上,面色沉静如水。
城楼上,七岁的小皇帝柴宗训,裹在厚厚的裘皮里,由太监扶着,象征性地挥了挥手。
符太后站在小皇帝身后,纱帘遮住了她的脸,无人能看清她的表情。
她的身边,站着两个老臣。
范质,王溥。
两个人的目光,都死死地钉在赵匡胤的背影上,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。
“范相,赵点检此去,汴梁城可就空了。”王溥压低了声音,雪花落在他花白的胡须上。
“不空。”范质淡淡道,“慕容延钊,就是我们的眼睛。”
“一双眼睛,怕是看不住一头猛虎。”
“猛虎,也要有爪牙。”范质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,“他的爪牙,我已经替他剪除了几个。”
王溥一惊:“此话怎讲?”
“赵匡胤在禁军中的心腹,不止石守信、王审琦。还有几个指挥使,暗中效忠于他。”
“人呢?”
“昨夜,以‘纵兵扰民’、’贪墨军饷’的罪名,下了大狱。赵匡胤……不敢保。”范质冷冷道。
王溥倒吸一口凉气。
好一招釜底抽薪。
赵匡胤出征前夜,被斩断了几个关键的臂助。
“他若知道,怕是要恨死你我。”
“他若老实北伐,击退北汉,他依旧是国之柱石。”范质看着远去的铁流,“他若有异心……哼,慕容延钊的十万兵马,也不是吃素的。”
王溥不再说话,心中却升起一股更深的不安。
赵匡胤,真的会被一个慕容延钊困住吗?
大军行进。
赵普骑着马,跟在赵匡胤的帅帐亲兵之中。他一介文官,本不必随行,但他坚持。
他必须亲眼看着这一切发生。
赵匡义策马来到他身边,脸色铁青。
“子良(赵普的字),你可知昨夜发生了什么?”
“知道了。”赵普目视前方。
“范质这老狗!他抓了我们三个指挥使!”赵匡义的牙咬得咯咯作响。
“意料之中。”赵普的反应平静得可怕。
“什么?”赵匡义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,“那三个人,掌握着中军的精锐!现在换上了范质的人,我们……”
“我们什么也做不了。”赵普打断他,“范质在提醒我们,他不是瞎子。”
“难道就这么算了?”
“不然呢?冲回汴梁,去劫狱吗?”赵普反问。
赵匡义语塞。
“范质在赌,赌点检大人不敢撕破脸。我们也必须赌,赌范质不敢逼人太甚。”
“他已经逼人太甚了!”
“不。”赵普摇头,“他只是在清扫庭院,却没敢动屋子里的主梁。”
“石守信、王审琦、高怀德……这些人,范质一个都没动。他不敢,也不想。因为他还需要点检大人去北伐。”
赵匡义的怒火稍稍平息,但忧虑更甚:“可我们到了陈桥驿,中军那几个指挥使若是掣肘,该当如何?”
赵普沉默了。
这是个死结。
除非……
“光义,”赵普忽然开口,“你派去‘联络’镇州和定州的人,可靠吗?”
“绝对可靠。是我府上的死士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赵普微微颔首,“让大军……走得慢一点。”
“慢一点?”
“对。我们要给汴梁城里的某些人,留足时间。”
赵匡义不解,但还是点头:“好。”
大军行至傍晚,在离城四十里的陈桥驿扎营。
驿站四周,地势开阔,一览无余。
赵匡胤的帅帐设在正中,亲兵营将其围得水泄不通。
夜幕降临。
帅帐之内,气氛凝重。
赵匡胤、赵匡义、赵普,还有几个核心将领,石守信、王审琦、高怀德等人,尽皆在座。
慕容延钊,那位副将,被“客气”地安排在了另一处营帐,由重兵“保护”。
“兄长,范质那老匹夫摆了我们一道!”石守信粗声粗气地抱怨,“中军那三个孙子,看我们的眼神都不对!这仗还怎么打?”
“是啊,点检,慕容延钊那老小子,一路上都在清点人数、核对粮草,防贼似的防着我们!”王审琦也附和。
赵匡胤坐在主位,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案几。
他一言不发。
他在等赵普。
赵普端起茶碗,轻轻吹开浮沫。
“诸位将军,稍安勿躁。”
“赵学士,都火烧眉毛了,还怎么不躁!”
“范相的顾虑,情有可原。”赵普放下茶碗,“毕竟,点检大人手握十万禁军。他若不防,那才叫失职。”
“他这是防吗?他这是在拆台!”
“所以,”赵普的目光扫过众人,“我们不能让他‘如愿’。”
众人一愣。
“子良,你的意思是……”赵匡胤终于开口。
“点检大人,”赵普站起身,“若我们真的去了前线,和北汉打得两败俱伤。汴梁城里的范相公,会做什么?”
“他会趁机夺了我们的兵权!”赵匡义抢答。
“没错。”赵普点头,“他会说我们‘贻误军机’,或者‘久战无功’,然后换上他的人。”
“届时,我等兄弟,要么战死沙场,要么……解甲归田。”
“解甲归田?”石守信冷笑,“怕是直接下大狱吧!就像昨晚那三位兄弟一样!”
帐内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。
恐惧,在蔓延。
“所以,我们不能去北伐。”赵普一字一句,掷地有声。
“不去?”高怀德皱眉,“那可是抗旨。范质正好口实……”
“我们不是不去。”赵普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,“而是……去不了。”
“怎么说?”
“这就要看,镇州和定州的‘军情’,什么时候‘变’了。”
众人面面相觑。
赵匡胤的眼睛亮了。
“子良,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北汉和契丹,若是‘退兵’了呢?”赵普微微一笑。
“退兵?”
“对。一场大雪,敌军粮草不济,不战自退。这是很合理的解释。”
“可……”
“只要‘捷报’传回汴梁,范质和王溥,还有什么理由让我们必须北上?”
“可他们会信吗?”
“他们信不信不重要。”赵普道,“重要的是,朝廷必须给我们一个新的旨意。是战,是撤。”
“在新的旨意到达之前,大军……只能在陈桥驿,‘原地待命’。”
赵匡胤抚掌大笑:“妙!妙啊!子良!”
原地待命。
十万大军,驻扎在离汴梁城仅四十里的地方。
这就像一把刀,悬在范质和王溥的头顶。
他们撤也不是,不撤也不是。
“我马上去安排!”赵匡义兴奋地站起来。
“不急。”赵普拦住他,“光义,你派去的人,是死士。但死士的家人呢?”
赵匡义一怔。
“范质若拿不到口实,必然会去查这军情的源头。”赵普的声音冰冷,“你的人,还有他们的家人,一个都活不了。”
赵匡义的冷汗冒了出来。
“那……那怎么办?”
“消息,要传。但不能由我们的人传。”
“那是谁?”
“敌人。”
赵普的目光转向帐外,似乎穿透了重重帷幕。
“慕容延钊。”
03
帅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赵普身上。
“赵学士,你没疯吧?”石守信第一个跳起来,“让慕容延钊去传信?他恨不得立刻把我们谋反的罪证送到范质面前!”
“他当然想。”赵普平静地回答,“所以,我们不能让他知道这是‘假’的。”
“他必须‘亲耳’听到,’亲眼’看到。”
赵普转向赵匡义:“光义,你安排的死士,现在在何处?”
“应该已经潜入慕容延钊的营帐附近,等待时机。”
“太晚了。”赵普摇头,“慕容延钊是沙场老将,警惕性极高。你的人一旦靠近,立刻就会被当成刺客拿下。”
“那该如何?”
“我们不去‘送’,我们要让他‘偷’。”
赵普走到地图前,指着陈桥驿外的一处密林。
“让你的死士,立刻去这里。今夜三更,他们将在这里被慕容延钊的‘巡逻队’截获。”
“截获?”
“对。”赵普的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,“他们是‘北汉的奸细’。”
“他们身上,携带着北汉的‘密信’。”
“密信的内容是:大雪封山,粮草已断,原定入侵计划取消,全军后撤太原。”
赵匡义的眼睛越瞪越大。
“慕容延钊抓到‘北汉奸细’,搜到‘敌军密信’,他会怎么做?”赵普笑问。
“他……他会立刻派人送回汴梁!向范质邀功!”赵匡义恍然大悟。
“没错。”赵普点头,“由他送回去的军情,范质会深信不疑。因为这是他的‘心腹’,用‘战功’换来的。”
“可……可我的死士……”赵匡G义面露不忍。
“他们是死士。”赵普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,“他们死,是为了更多的人活。”
赵匡义沉默了。
“子良,”赵匡胤沉声道,“此计甚好。但……万一慕容延钊不上当呢?”
“他会的。”赵普笃定地说,“因为他太想抓我们的把柄了。”
“他今夜一定会派出最精锐的斥候,监视我们大营的四周,试图找到我们和汴梁城内通消息的证据。”
“而我的死士,会‘恰好’撞在他的斥候手上。”
赵匡胤深深地看了赵普一眼:“就依子良所言。”
夜,三更。
陈桥驿外,密林。
几名黑衣人正在雪地中艰难跋涉。
“快!绕过这片林子,就能见到接应的人!”
忽然,数支冷箭破空而来!
“有埋伏!”
黑衣人纷纷拔刀,但为时已晚。
四周的雪地里,窜出数十名甲士,将他们团团围住。
“你们是何人!”为首的甲士厉声喝问。
黑衣人对视一眼,举刀自刎。
“留活口!”
甲士们一拥而上,只来得及按住了一个受伤倒地的。
“搜!”
很快,甲士从那活口怀中搜出了一个蜡丸。
捏碎蜡丸,里面是一封帛书。
甲士首领看了一眼,脸色大变,立刻喝道:“带上活口,速回营帐,禀报慕容将军!”
这一切,都被远处高坡上,藏在雪堆里的赵匡义看得一清二”楚。
他身边的心腹低声道:“二爷,都按赵学士说的办了。只是……那几个兄弟……”
“厚恤其家人。”赵匡义的声音冰冷,没有回头。
慕容延钊的营帐内,灯火通明。
“你是说,这是北汉奸细的密信?”慕容延钊看着帛书,眼中精光爆射。
“千真万确!那活口已经招了!”斥候首领兴奋地说。
“哈哈哈哈!”慕容延钊仰天大笑,“真是天助我也!”
“北汉退兵,赵匡胤就没了出征的理由!”
“来人!”
“在!”
“立刻备八百里加急快马,将此捷报,连同奸细,一并送往汴梁,呈交范相公!”
“是!”
“还有,”慕容延钊的笑容变得阴冷,“严密监视赵匡胤的帅帐。我倒要看看,他接下来,想玩什么花样!”
帅帐内。
赵普正在闭目养神。
赵匡义推门而入,带进一股寒气。
“成了。慕容延钊的信使已经出营,直奔汴梁。”
“好。”赵普睁开眼。
“子良,接下来,就是等?”
“不。”赵普摇头,“是‘演’。”
“演?”
“从现在开始,点检大人要‘病’了。”
“病了?”
“对。水土不服,忧思成疾。”赵普淡淡道,“大军在外,主帅病倒,军心必乱。”
赵匡胤的眉毛一挑:“军心乱了,如何是好?”
“乱了,才好。”赵普的目光转向石守信等人,“诸位将军,该你们登场了。”
“我们?”
“点检病重,慕容延钊手握‘捷报’,必然会来主帐逼宫,要求大军后撤。”
“你们要做的,就是和他‘吵’。”
“吵?”
“对。”赵普的语速加快,“石将军,你主张立刻撤兵回京,免得军心动荡。”
“王将军,你主张原地待命,等点检大人病愈。”
“高将军,你主张继续北上,巡查边境,以防万一。”
“你们要吵得不可开交,吵得让慕容延钊以为,我们内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。”
“他越是这么认为,就越会催促汴梁的旨意。”
赵普的计划,环环相扣。
他要的,不只是让大军停下。
他要的,是让汴梁城里的范质,做出一个“错误”的决定。
“子良,你的最终目的,是什么?”赵匡胤沉声问。
赵普看着跳动的灯火,一字一句道:
“我要范质,亲口下旨,命点检大人……返回汴梁。”
赵匡胤和赵匡义对视一眼,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撼。
率领十万大军,兵临城下。
这……
这已经不是暗示,这是逼宫!
赵匡胤的手,开始微微颤抖。
不是因为害怕,而是因为兴奋。
“好!”赵匡胤猛地一拍桌子,“就这么办!”
“光义!”
“在!”
“从现在起,帅帐戒严。对外宣布,我病了!”
“是!”
“石守信、王审琦!”
“末将在!”
“准备好,明天陪慕容延钊,演一场大戏!”
“遵命!”
众人领命而去,帐内只剩下赵普和赵匡胤。
“子良。”赵匡胤的声音有些飘忽,“我们……真的要走这一步吗?”
“点检大人,”赵普轻声道,“开弓没有回头箭。”
赵匡胤沉默。
“你就不怕吗?”赵匡胤问。
“怕。”赵普坦诚道,“我怕的,不是范质,也不是太后。”
“那你怕什么?”
“我怕人心。”
赵普站起身,走到帐门,掀开了一条缝。
外面,是连绵的军营,是十万将士。
“点检大人,你手握十万精锐。可这十万人,为何要跟着你,背叛他们效忠的大周?”
赵匡胤没有回答。
“他们,不是你一人的私兵。”赵普的声音,带着一丝寒意。
“他们是为了保家卫国,才穿上这身军装。他们效忠的,是汴梁城里的官家。”
“我们若逼他们造反……”
赵普没有说下去。
赵匡胤的脸色,也变得凝重。
这,才是最关键的问题。
兵变,兵变。
若兵不肯变,该当如何?
“子良,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我们必须给他们一个理由。”赵普道,“一个……不得不反的理由。”
“什么理由?”
“点景做天子。”
帐内一片死寂。
说出这五个字,赵普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。
“可……可这……”赵匡胤的声音在颤抖。
“这是唯一的路。”赵普回过头,目光灼灼地盯着他,“世宗待你不薄,但柴氏气数已尽。你若不取,天下必将大乱,百姓流离失所。”
“你登基,是为了结束这乱世!”
赵匡胤的呼吸变得粗重。
“可……可军心……”
这才是他最担心的。
石守信他们,是他的结义兄弟,自然会跟从。
可那十万大军呢?
他们会跟着一个“篡位者”吗?
“军心,是可以‘造’的。”赵普的声音压得极低,“点检大人,你可知,军中最近在流传什么?”
“流传什么?”
“一个传言。”赵普的眼中闪过一丝诡秘,“说点检大人你,是‘真龙天子’,是来拯救这乱世的。”
赵匡胤一惊:“谁敢如此大逆不道!”
“一个……无处不在的人。”赵普缓缓道,“军中的卜者,驿站的差役,甚至……是伙夫营里的小兵。”
赵匡义不知何时,又回到了帐内。
“兄长,这是我安排的。”赵匡义沉声道,“舆论,必须先行。”
赵匡胤看着自己的弟弟,又看了看赵普。
他忽然明白,自己早已被这两个最亲近的人,推上了这条无法回头的路。
“好。”他深吸一口气,“既然如此……”
就在这时,一个亲兵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。
“大帅!不好了!”
“慌什么!”赵匡义厉声呵斥。
“范……范相公派人来了!”
赵普和赵匡胤脸色同时一变。
这么快?
慕容延钊的信使,按理说刚到汴梁不久!
“来的,是什么人?”赵普急问。
“是……是范相公的亲随,还带了一队禁卫!”
“他们来做什么!”
“宣……宣旨!”
“旨意呢?”
“他们说,必须当面宣读给点检大人听!”亲兵的声音都在发颤。
赵普的心猛地一沉。
不对。
时间不对。
范质的反应,太快了。
这不像是接到了“捷报”后的反应。
这……倒像是……
“赵学士,”亲兵颤抖着,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,“这是……他们在营外射进来的一支箭上绑着的……”
那是一块小小的令牌。
赵普接过来,只看了一眼,全身的血液都几乎凝固了。
令牌上,刻着一个“楚”字。
这是他早年安插在范质府中的一个死间,代号“楚”。
这个令牌,只在最紧急、最致命的情况下,才会被启用。
它被射进来了。
这意味着……
“楚”,已经暴露了。
赵普的手,冰冷。
范质……他什么都知道了!
他知道军情是假的!他知道北伐是幌子!
他派人来,不是来送旨意,是来……抓人的!
“点检……”赵普的声音干涩。
“快!”
“快走!”
“走?”赵匡胤和赵匡义都愣住了。
“范质动手了!”赵普嘶吼道,“他的人不是来宣旨,是来调兵的!”
“调谁的兵?”
“慕容延钊!还有中军那三个指挥使!”
“他要……他要在这里,把我们一网打尽!”
话音未落。
“咚——咚——咚——”
帅帐之外,战鼓声震天!
这不是后周的战鼓!
“是慕容延钊的亲兵营!”赵匡胤一瞬间拔出了佩剑。
“保护大帅!”赵匡义也吼道。
帐外,火光冲天!
喊杀声四起!
“赵匡胤谋反!奉范相公密令,就地格杀!”
慕容延钊的声音,如同寒冬的冰凌。
赵普的身体,晃了晃。
他算计了一切,却算错了一步。
他低估了范质的狠辣。
这位大周的宰相,根本没有等什么捷报,他从一开始,就没信过赵匡胤。
他让赵匡胤出城,只是为了“引蛇出洞”。
现在,蛇已出洞。
屠刀,落下了。
帅帐的帘子被猛地掀开,数十名甲士冲了进来!
“兄长快走!”赵匡义举刀迎上。
赵匡胤一脚踹翻桌案,挡住来路。
赵普瘫倒在地,面如死灰。
完了。
全完了。
他看着冲进来的甲士,眼中一片绝望。
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和赵氏一门,被押赴刑场,九族尽灭的下场。
他最后的念头,是那个让他彻夜难眠的问题。
“点检做天子,若军心不从,我等九族当如何?”
现在,答案来了。
军心……根本没有机会“从”,他们就要死在这里了。
04
“护驾!”
千钧一发之际,一声暴喝如平地惊雷!
石守信、王审琦、高怀德三人,手持兵刃,从帐后冲了出来!
他们身后,是数十名最精锐的亲兵!
“锵!锵!锵!”
刀剑相交,火星四溅。
小小的帅帐,瞬间变成了血肉磨坊。
“赵学士,快醒醒!”石守信一脚踹飞一名偷袭的甲士,冲到赵普面前,一把将他拎了起来。
“兄长!贼兵太多,我们冲不出去!”赵匡义浑身浴血,怒吼道。
“慕容延钊!”赵匡胤的眼睛红了,他一剑劈翻两人,厉声高呼,“你我同为世宗旧臣,何故至此!”
“闭嘴!叛贼!”
慕容延钊的声音在帐外响起,伴随着密集的弓弦声。
“嗖!嗖!嗖!”
箭矢如雨,穿透帐篷!
“趴下!”
赵匡胤扑倒赵普,用身体护住他。
“噗!噗!”
两支利箭,深深刺入赵匡胤的后背。
“兄长!”赵匡义目眦欲裂。
“我没事!”赵匡胤咬牙低吼,鲜血从他的甲胄缝隙中渗出。
“赵普!赵普!”他推着怀里已经吓傻的文士,“你说话!我们现在怎么办!”
赵普的瞳孔涣散,口中只是喃喃自语:
“完了……全完了……九族……九族……”
“混账!”
赵匡胤一巴掌狠狠扇在赵普脸上!
“清醒一点!”
“我们还没输!”
这一巴掌,火辣辣的疼,也打醒了赵普。
他看着赵匡胤背上的箭矢,看着石守信等人浴血奋战。
不。
不能输。
输了,就是万劫不复!
“点检……点检大人……”赵普的声音颤抖着,“你……你还记得‘楚’吗?”
“什么‘楚’?”
“范质府上的死间!令牌!”
“记得!那又如何!”
“令牌……令牌是‘楚’字……范质祖籍,是楚地……”赵普的思维在急速运转。
“不……不对……”
“范质是幽州人!他不是楚地人!”
赵普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!
“是陷阱!”他嘶声喊道。
“什么?”赵匡胤一愣。
“慕容延钊在诈我们!”赵普连滚带爬地站起来。
“那令牌是假的!”
“那战鼓也是假的!”
“范质……范质根本没有下密令!”
“这是慕容延钊的私自行动!他在逼我们造反!”
赵匡胤和赵匡义都惊呆了。
“他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
“他……他是柴荣的死忠!”赵普想通了,“他看出了我们的意图,但他没有证据!”
“他抓了我的死士,但他根本没信那是北汉奸细!”
“他将计就计,伪造了范质的令牌和鼓声,就是要在中军面前,坐实我们‘谋反’的罪名!”
“他要用那三个被范质安插进来的指挥使,反杀我们!”
“好狠的慕容延钊!”赵匡胤倒吸一口凉气。
“兄长!现在怎么办?”
“杀出去!”赵匡胤怒吼,“告诉全军将士!慕容延钊伪造相令,意图兵变!”
“他凭什么信我们?”
“就凭我背上这两支箭!”赵匡胤一把拔出箭矢,鲜血喷涌。
“传我将令!”他冲出帅帐。
“殿前都点检赵匡胤在此!慕容延钊谋反,众将士随我平叛!”
他的吼声,盖过了所有的喊杀声。
营地里,火光冲天。
慕容延钊的亲兵,和中军的三个指挥使,正在围攻帅帐。
而石守信、王审琦等人的兵马,则被挡在外围。
慕容延钊立马在火光中,看到赵匡胤冲了出来,心中一惊。
“放箭!射死他!”
“慕容延钊!”赵匡胤高举带血的断箭,“你伪造范相密令,屠杀同袍,该当何罪!”
“一派胡言!”慕容延钊喝道,“赵匡胤!你谋反的证据确凿,还不束手就擒!”
“证据?”赵匡胤冷笑,“证据就是你伪造的令牌吗?”
“中军的兄弟们!”赵匡胤的声音传遍全营。
“你们是范相公派来的,我不怪你们!”
“但你们看清楚!慕容延钊,他要杀的,不只是我赵匡胤!”
“他要屠尽我殿前司的兄弟,好为他自己,谋夺兵权!”
那三个指挥使的脸色变了。
他们是范质的人,他们接到的命令,是“监视”。
可慕容延钊给他们看的,是“格杀勿论”的密令!
“弟兄们!我们被慕容延钊骗了!”石守信也吼道,“他杀了我们的人,伪装成北汉奸细,又伪造相令!他的心,太毒了!”
中军的士兵们,开始犹豫了。
“不要听他胡说!”慕容延钊急了,“杀了赵匡胤,回京重重有赏!”
“赏?”赵匡胤大笑,“拿我们的头,去领赏吗?”
“我赵匡胤,受世宗大恩,镇守边疆,何曾有过异心!”
“今日,慕容延钊,逼我至此!”
“我若后退一步,我身后的兄弟们,都要死!”
“殿前司的将士们!”
“你们,答应吗!”
“不答应!”
“不答应!”
石守信、王审琦的兵马,从外围发起了冲锋!
“杀!为死去的兄弟报仇!”
“杀了慕容延钊这个奸贼!”
军心,瞬间逆转!
慕容延钊的亲兵,不过数千。
而赵匡胤的嫡系,却有数万!
那三个指挥使,眼看情势不对,立刻调转刀口。
“慕容延钊谋反!我等奉赵点检之令,平叛!”
局势,在眨眼之间,天翻地覆。
慕容延钊的亲兵,被瞬间淹没。
慕容延钊本人,被高怀德一枪挑落马下。
“绑了!”
赵匡胤站在血泊中,胸口剧烈起伏。
赵普从帐篷里爬了出来,脸色惨白。
“点检……点检大人……”
“子良。”赵匡胤看着他,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。
“你看到了。”
“我们,已经没有退路了。”
赵普跪倒在地,泪流满面。
“是……是属下……属下错判了……”
“不。”赵匡胤扶起他,“你没有错。”
“慕容延钊,他帮了我们一个大忙。”
赵普一愣。
“他替我们,做了我们最想做,却又不敢做的事。”
赵匡胤环视四周。
那些中军的士兵,那些原本不属于他的力量,此刻都低着头,不敢看他。
他们……也成了“叛军”。
“兄长,”赵匡义走了过来,他手中的刀还在滴血,“现在怎么办?”
“怎么办?”赵匡胤笑了。
“子良,你之前问我,军心不从,当如何?”
赵普颤抖着,不敢回答。
“现在,军心……已经‘从’了。”
赵匡胤看向那十万大军。
他们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兵变惊醒了。
他们看到了主帅浴血,看到了同袍相残。
他们迷茫,他们恐惧。
他们需要一个答案。
“光义。”赵匡胤的声音,传遍了整个陈桥驿。
“去。”
“去告诉将士们。”
“大周……已经容不下我们了。”
“范质要杀我们,慕容延钊要害我们。”
“我们若不自救,明日,就是我们的死期!”
赵匡义的眼睛亮得吓人。
“那……我们……”
“子良,”赵匡胤转向赵普,“你准备的东西,该拿出来了。”
赵普深吸一口气。
他知道赵匡胤说的是什么。
他颤抖着手,从怀里,掏出了一卷黄色的绸缎。
那上面,什么也没写。
但他知道,很快,它就会写满一个新王朝的历史。
“点检做天子。”赵普的声音,不再颤抖。
“时机,到了。”
“不。”赵匡胤摇头。
“什么?”
“不是我做天子。”
赵匡胤看着那十万将士,一字一句。
“是你们,是十万将士,要我做这个天子!”
“我,赵匡胤,是被你们‘逼’的!”
赵普怔怔地看着赵匡胤。
他忽然明白了。
这位点检大人,他不是在演戏。
他是……天生的帝王。
05
慕容延钊被五花大绑,押到赵匡胤面前。
“叛贼!你杀了我吧!”他满脸是血,破口大骂,“我只恨没有早点杀了你,为世宗皇帝清理门户!”
“慕容将军。”赵匡胤的声音很平静,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,伤口也包扎好了。
“你我,都受世宗大恩。你忠于他,没有错。”
“错在,你忠于一个‘死’人。”
“你!”慕容延钊大怒。
“这天下,是天下人的天下。不是柴氏一家的天下。”赵匡胤淡淡道,“五代乱世,几十年了。你看看这些士兵。”
他指着周围那些惊魂未定的士兵。
“他们,今天死在你的手上。明天,可能死在契丹人手上。后天,又可能死在另一场兵变里。”
“他们,也想活命。他们的家人,也在等他们回家。”
慕容延钊沉默了。
“你以为范质和王溥,就能守住这江山吗?”赵匡胤摇头,“他们连你我,都信不过。他们只信他们自己。”
“一个七岁的娃娃,两个猜忌的老臣。这个朝廷,完了。”
“我若不取,必有他人来取。”
“到那时,汴梁城,血流成河。你我,皆是千古罪人。”
慕容延钊的身体,开始颤抖。
“你……你想怎么样?”
“给你一个机会。”赵匡胤道,“随我回京。不是作为叛军,而是作为功臣。”
“功臣?”
“对。你‘平定’了慕容延钊(他自己)的叛乱,挽救了十万大军。”
“我?”慕容延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“不。”赵匡胤笑了笑,“是你,也不是你。”
赵普走上前,递给他一杯酒。
“慕容将军,你忠勇可嘉,可惜,昨夜力战叛军,不幸殉国。”赵普轻声道。
慕容延钊的瞳孔,瞬间放大。
“你们……”
“喝了它。”赵匡胤道,“你的家人,我会厚待。你的忠义之名,会流传下去。”
“你若不喝……”
慕容延钊看着周围那些冰冷的刀剑。
他惨然一笑。
“好……好一个赵匡胤。”
“我只问你一句。”他端起酒杯。
“你登基后,会善待柴氏孤儿寡母吗?”
赵匡胤沉默片刻,郑重点头。
“我赵匡胤,对天起誓。绝不加害。柴氏子孙,永享富贵。”
“好!”
慕容延钊仰头,将杯中毒酒,一饮而尽。
他倒在雪地里,眼睛,还望着汴梁的方向。
赵匡胤默默地看着他。
“厚葬。”
“是。”
处理完慕容延钊,赵普立刻走到赵匡胤身边。
“点检,慕容延钊已死。中军那三个指挥使,也已归降。”
“天,快亮了。”
赵匡胤抬头,看着东方泛起的一抹鱼肚白。
“是啊,天快亮了。”
“光义!”
“兄长!”
“去吧。”赵匡胤的声音里,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。
“去告诉将士们,昨夜的真相。”
“告诉他们,慕容延钊死了。”
“告诉他们,我们……无家可归了。”
赵匡义重重点头,转身离去。
很快,整个陈桥驿,都响起了赵匡义的声音。
他拿着慕容延钊的“人头”(一个被砍得面目全非的亲兵),高声宣布着慕容延钊的“罪行”。
士兵们被聚集起来。
他们一夜未眠,惊恐、愤怒、迷茫。
当他们听说,他们差一点就死在了慕容延钊的阴谋之下时,愤怒,压倒了一切。
“杀了范质老狗!”
“清君侧!清君侧!”
“回汴梁!我们要一个说法!”
群情,被煽动了。
赵普看着这一切,手心冰冷。
他知道,最关键的一步,要来了。
赵匡义在人群中,找到了几个嗓门最大的“演员”。
“兄弟们!我们回汴梁又如何?”一个“演员”高声喊道。
“范质老贼,只会说我们是叛军!”
“对!官家年幼,朝政都在他们手里!我们有理说不清!”
“那怎么办?我们总不能真的造反吧?”
“造反又如何!”另一个“演员”跳了出来,“这世道,皇帝轮流做!郭威做得,凭什么我们点检做不得!”
“对!点检大人爱兵如子!比那个小娃娃皇帝强多了!”
“点检做天子!”
“点检做天子!”
呼喊声,从零星几点,迅速汇成了一片海洋。
十万人的呼喊,地动山摇。
石守信、王审琦等人,立刻冲到帅帐。
此时,赵匡胤正“病”倒在床,“昏迷不醒”。
“大帅!大帅!军心已变!将士们要拥立你为天子啊!”
赵匡胤“悠悠转醒”。
“胡闹!”他“勃然大怒”,“我受世宗大恩,岂能行此大逆不道之事!”
“兄长!”赵匡义冲了进来,跪倒在地。
“现在不是你愿不愿意的事了!”
“将士们,已经把慕容延钊的亲兵和中军的监军,全杀了!”
“我们,回不去了!”
“我们若不拥立你,我们十万人,都是死罪!”
赵匡胤“大惊失色”。
“你们……你们……”
“请点检大人登基!”
帐外,石守信、高怀德,以及那三个“归降”的指挥使,齐刷刷跪倒一片。
“请点检大人登基!”
十万将士,在帐外,山呼海啸。
“请点检大人登基!”
赵普站在一旁,冷眼旁观。
这场戏,演得天衣无缝。
赵匡胤“被迫”站了起来。
“你们……这是要陷我于不义啊!”
“兄长!”赵匡义从身后,捧出了一件东西。
赵普准备的那卷黄绸。
“不……不行!”赵匡胤连连后退。
“兄长!”
“点检!”
石守信和赵匡义对视一眼,猛地扑上去。
他们撕开了赵匡胤的“病号服”。
将那件黄色的绸缎,强行披在了他的身上。
那不是龙袍。
它只是一件普通的黄袍。
但在此刻,它比龙袍,更耀眼。
“吾皇万岁!万岁!万万岁!”
赵匡义第一个,磕下头去。
“吾皇万岁!万岁!万万岁!”
帐内帐外,十万将士,全部跪倒。
雪,停了。
太阳,升起来了。
金色的阳光,照在那件简陋的黄袍上。
赵匡胤站在那里,一动不动。
他成了皇帝。
赵普也跪在人群中。
他看着那个背影,心中百感交集。
“九族当如何?”
他现在有了答案。
要么,九族尽灭。
要么,九族……升天。
06
黄袍加身。
赵匡胤的眼神,彻底变了。
那是一种,俯瞰众生的平静。
“众卿平身。”他开口,声音不大,却压倒了所有的喧嚣。
“谢万岁!”
“石守信。”
“末将……臣在!”
“你率一万精兵为先导,火速赶往汴梁。控制城门,安抚百姓。若有反抗者,格杀勿论。”
“臣,遵旨!”
“高怀德,王审琦。”
“臣在!”
“你们统领中军,护卫朕的帅帐,大军即刻开拔,返回汴梁!”
“臣,遵旨!”
“赵匡义。”
“臣在!”
“你……”赵匡胤看着自己的弟弟,顿了顿。
“你随朕左右。”
“是!”
“赵普。”
“臣在。”
“草拟檄文,昭告天下。”赵匡胤看着他,“告诉范质和王溥,朕……回来了。”
赵普的心,狠狠一颤。
他知道,真正的决战,现在才开始。
十万大军,掉头南下。
来时,是“北伐”的禁军。
去时,是“靖难”的天兵。
四十里的路,转瞬即至。
汴梁城。
范质和王溥,在相府里,一夜未眠。
他们没有等到慕容延钊的捷报。
却等来了赵匡胤的先锋石守信。
“范相!王相!”石守信身披重甲,大步流星地闯入相府,“陈桥驿兵变!慕容延钊谋反,已被就地正法!”
“什么!”范质手里的茶杯,砰然落地。
“赵点检……赵匡胤呢?”王溥颤声问。
“十万将士,为求自保,已经拥立点检大人为帝!”
“现在,大军已在城外!”
范质的脸,瞬间没了血色。
他“扑通”一声,坐倒在地。
“完了……完了……”
王溥拔出了墙上的佩剑。
“石守信!你这乱臣贼子!我……我跟你拼了!”
石守信冷冷地看着他,一动不动。
王溥冲到一半,却停下了。
他看到了石守信身后,那些如狼似虎的士兵。
“当啷。”
佩剑,掉在地上。
“王相,识时务者为俊杰。”石守信道,“陛下有旨,二位老臣,若肯归降,依旧是国之栋梁。”
范质惨笑一声。
“国之栋梁……呵呵……国,都没了。”
他慢慢站起来,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朝服。
“罢了,罢了。”
“带我们……去见他吧。”
皇宫,大殿。
符太后和七岁的小皇帝柴宗训,惊恐地看着殿外涌入的甲士。
赵匡胤,身披黄袍,龙行虎步,走了进来。
他的身后,是赵匡义,和赵普。
“赵……赵点检……”符太后颤抖着,“你……你这是做什么?”
赵匡胤没有说话。
赵普上前一步,展开诏书。
“太后,官家。”
“大周气数已尽,人心思变。十万将士,已于陈桥驿,拥立赵点检为帝。”
“请官家,禅让。”
“禅让?”符太后一把抱住小皇帝,“不……不行!世宗……世宗他刚走啊!”
小皇帝柴宗训,吓得哇哇大哭。
“娘……我怕……”
赵匡胤的眉头,皱了一下。
赵匡义上前一步,目露凶光。
“太后!顺天应人,方可保全富贵!若逆天而行……”
“光义!”赵匡胤喝止了他。
他走到符太后面前,缓缓跪下。
“太后。”
他磕了一个头。
“我赵匡胤,受世宗大恩。今日之事,非我所愿。”
“实乃天命所归,人心所向。”
“我在此立誓,大宋江山,将与柴氏,共享太平。”
“柴氏子孙,有罪,不得加刑。”
“柴氏宗庙,永享祭祀。”
“此誓,天地可鉴。若违此誓,天人共戮。”
符太后怔怔地看着他。
她看到了赵匡胤眼中的坚定。
她知道,一切,都无法挽回了。
“好……好……”她流着泪,松开了抱着孩子的手。
“我……我只求你,保我孩儿,一世平安。”
“太后放心。”
赵匡胤站起身。
他走向那张空了许久的龙椅。
赵普高呼:“请官家禅位!”
范质和王溥,被押了上来。
两人对视一眼,跪倒在地。
“臣……范质……”
“臣……王溥……”
“恭请大周皇帝……禅位于……大宋皇帝!”
“恭请大宋皇帝,登基!”
赵匡胤转过身,坐了下去。
公元九六零年,正月初五。
后周,亡。
大宋,立。
赵普站在百官之首,看着龙椅上的赵匡胤。
他,终于成了宰相。
他的九族,也终于,安全了。
07
建隆元年,汴梁,皇宫。
新朝的秩序,在赵匡胤雷厉风行的手段下,迅速建立。
范质、王溥,被“罢相”,保留了荣衔,回家养老。
那些旧臣,只要归顺,一律留用。
汴梁城的百姓,几乎没有感觉到任何变化。
只是皇宫的主人,换了一个姓氏。
是夜,赵普被单独召入宫中。
赵匡胤已经脱下了龙袍,换上了一身便服。
“子良,坐。”
“谢陛下。”
“还在怕吗?”赵匡胤笑着问。
“怕。”赵普老实回答,“臣每日,都如履薄冰。”
“哈哈哈哈。”赵匡胤大笑,“你赵普,也有怕的时候。”
“陛下,”赵普拱手,“陈桥驿那夜,臣有一事不解。”
“讲。”
“慕容延钊……他真的是柴荣的死忠吗?”
赵匡胤的笑声,停了。
他看着赵普,许久,才缓缓开口。
“子良,你很聪明。”
“可有时候,太聪明,不是好事。”
赵普的心一颤。
“慕容延钊,”赵匡胤淡淡道,“他不是柴荣的死忠。”
“他……是朕的人。”
“什……什么!”赵普猛地站了起来,满脸的不可思议。
“坐下。”赵匡胤的语气,不容置疑。
赵普颤抖着,坐了回去。
“你以为,”赵匡胤倒了一杯酒,“朕真的会把十万大军的后背,交给一个外人吗?”
“那三个指挥使,确实是范质的人。”
“但慕容延钊,从一开始,就是朕的人。”
“那……那晚的兵变……”
“是真的。”赵匡胤道,“只不过,是演给你,演给石守信他们,演给那十万大军看的。”
“你……你为什么要这么做!”赵普无法理解。
“因为你。”赵匡胤直视着他。
“因为你的那个问题。”
“‘点检做天子,若军心不从,我等九族当如何?’”
“你怕,你犹豫了。”赵匡胤道,“你,一介书生,你想要的是万无一失的‘禅让’。”
“可朕知道,兵权,才是根本。”
“范质他们,绝不会轻易交出权力。”
“朕,必须逼他们。也必须逼……你们。”
“朕要让石守信、高怀德他们,彻底断了对大周的念想。”
“朕要让那十万大军,亲眼看到‘背叛’的下场。”
“慕容延钊的‘叛乱’,就是一场血的洗礼。”
“只有见了血,他们才会明白,除了跟着朕,他们别无选择。”
赵普的后背,彻底被冷汗打湿。
“那……慕容延钊……”
“他是个聪明人。”赵匡胤道,“他知道,他的‘死’,比他的‘活’,更有价值。”
“他用他一人的命,换来了他家族百年的富贵。也换来了……朕的江山。”
赵普低下了头。
他以为自己是棋手。
到头来,他也不过是赵匡胤棋盘上,一颗比较重要的棋子。
“子良。”赵匡胤的声音缓和下来。
“这天下,朕打下来了。”
“但治天下,要靠你。”
“兵变,只此一次。朕不希望,大宋,再有第二个陈桥驿。”
赵普抬起头,眼中,重燃了光芒。
“臣,明白。”
“臣必将殚精竭虑,辅佐陛下,开创一个……前所未有的盛世。”
“好。”赵匡胤举起酒杯。
“敬这乱世。”
“也敬……这新生的,大宋。”
几年后。
赵普已是权倾朝野的宰相。
他主持编撰了国法,革新了吏治。
大宋,在他的治理下,蒸蒸日上。
一个雪夜,他独自登上了陈桥驿的旧城楼。
他想起了那个改变他一生的夜晚。
想起了慕容延钊的死。
想起了赵匡胤背上的两支箭。
“九族当如何?”
他笑了。
创作声明: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,如有雷同纯属巧合,采用文学创作手法,融合历史传说与民间故事元素。故事中的人物对话、情节发展均为虚构创作,不代表真实历史事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