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5-08-23 新闻动态 62
花 4 万办升学宴,却只等来 2 桌人:成年人的社交,原来这么 “经不起考”
刘铁柱心中仿佛有人将他心脏掏出,置之冰窟三昼夜,继而又狠狠掷入沸油之中,“刺啦”一声,外焦里嫩,痛楚难耐,以至于魂魄都在颤抖。
他宛如一根木桩般静止于辉煌大酒店宴会厅主桌之侧。
背后,铺陈着四十五桌华美的宴席,每桌均铺以金丝绒桌布,并摆放着精致的碗筷。
眼前是一片宽敞的大厅,空旷得连自身“呼哧呼哧”的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,宛如一台破损的风箱。
那璀璨的水晶吊灯,洒下的光芒非但未映照出亲朋欢聚的喜庆,反而映照出一片死寂,那是空荡荡的椅子,每一把都仿佛张开了嘲笑的嘴,寂静无声地对他进行着嘲讽。
手机烫手,像热烙铁。
屏幕上,那些未曾回复的微信消息,宛如一排排冷峻的墓碑,无声地掩埋了他所有的期盼与尊严。
“他娘的!”
一声压抑至极的咒骂,自刘铁柱的唇齿间迸发而出,带着刺鼻的血腥之气。
“这群家伙……口头上答应得挺痛快,人呢?人都哪儿去了?”
他转过身,对着妻子李兰低声怒吼,眼中血丝密布,仿佛随时都会溢出。
李兰的眼眶泛起了红晕,精心涂抹的妆容在半边脸颊上晕染开来。她紧握住丈夫的胳膊,声音颤抖着说:“铁柱,铁柱,你能不能小声点……我们别再生气了,或许……或许大家确实有急事在身……”
“有事?”
刘铁柱冷哼一声,笑声尖锐刺耳,听起来竟比哭泣还要令人不适。
“他们分明认为,刘铁柱的儿子,根本不配让他们稍微挪动一下那高贵的身姿!”
然而,正当怒火在胸中涌动,他正准备将手机摔得粉碎之际,角落中那桌远亲们的低声细语,宛如几条滑腻的毒蛇,悄无声息地潜入他的耳畔。
那一刻,刘铁柱周身的血液,似乎“唰”地一声,瞬间冷却至极。
青云路上的阻碍
刘铁柱,这位在县城的街头巷尾摸爬滚打了大半生的包工头。
不大不小。
身负数十名工人的管理重任,终年劳碌,风尘仆仆,总算在繁华的都市中安家置业,购得爱车,也为家中积攒了些许积蓄。
他此生最为自豪的成就,并非在于承包了规模如何庞大的工程,亦非在于积累了多少财富。
是他儿子,刘强。
今年高考,刘强这孩子,真是给老刘家争光,一锤子砸出了630分的高分!
省城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鲜艳夺目,如同老刘家三代未曾有过的无价之宝!
“儿子强强考了630分!”
那段日子里,刘铁柱总是逢人便喜笑颜开,嘴角上扬,脸上的皱纹仿佛被笑声开成了朵朵菊花。
他自信满满,步伐轻盈,宛如风驰电掣,腰板挺拔,仿佛随时准备接受他人的敬意,向每一个人投去一副仿佛期待道声“恭喜”的目光。
为了庆祝儿子的成长,同时也为了一展心头的豪情,他毅然决然,势在必行!定要举办一场盛大的庆典!
怎么办?
往天上办!
他毅然决然地承租了县内最豪华的辉煌大酒店的全部三楼宴会厅。
四十五桌!
这数选得大气。
李兰的妻子顿时有些紧张,颤声道:“铁柱啊,我的心都跳得厉害,四十五桌?这会不会太过张扬了?我们家哪里有这么多的亲戚呢?”
“你不懂!”
刘铁柱一挥手,唾沫四溅。
“我儿成功进入顶尖学府,这不只是荣耀,更是光耀门楣的盛事!真是无上的喜悦!”
“亲朋好友,商界同仁,工地上的兄弟,街坊邻里,一个都不能少!”
他手指算账,眼神发光。
“想想看,这些年哪家不是有过红白喜事?他们举办满月宴,我们岂能缺席?他们孩子喜结良缘,我们自然要送上祝福。他们父母庆生,我们也要到场祝贺。这人情往来,本就是互相的。今天我邀请他们,他们怎会不赴约?若是不来,今后在县城里岂不是难以立足?”
他迅速抓起一本封面坚固的笔记本,拿起那支印有“XX建材”字样的圆珠笔,挥洒自如地书写出一串长长的清单。
亲缘关系各异的亲朋好友,从远房表亲到素未谋面的远亲,再到商海中的酒肉之交,以及在工地上同甘共苦的战友,再到共同生活多年的老街坊,乃至儿时曾有过争执、如今多年未曾联络的同学,他都如数家珍地一一列举出来。
他订了888元一桌的顶级酒席。
“务必来点硬菜!龙虾、石斑,一个都不能少!烟,来一盒软中华!酒,就上五粮液!咱们可不在乎这点开销!”
他对酒店经理派头十足。
四万多定金,眼都不眨一下就付了。
这份邀请函的印刷风格几乎与婚宴请柬无异,金色的烫印文字熠熠生辉。他亲自细致地填写每一张,随后逐一拨通电话进行邀请。
电话几乎被打爆了。
“您好,二叔!我是铁柱。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:我家的强强考上了重点大学,分数是630分!没错!这周日中午,我们在辉煌大酒店庆祝,您和婶子一定要准时参加哦,全家人都会到场!”
二叔电话声音如雷鸣。
“哎呀,我那大侄子啊!强强这孩子,简直是块读书的好料!真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啊!真是太出息了!你二叔我无论如何都得去,必须去!全家都要一起去给你加油助威!”
“喂,明子,我是铁柱哥!”
“哥,我早就有所耳闻!真为你高兴!你家强强真是个了不起的人!”电话那头,发小王德贵兴奋得几乎说不出话来。
“那是当然了!周日午时,咱们在辉煌大酒店相聚,带上嫂子和孩子,咱们兄弟俩好好畅饮几杯!”
“必须去!不去就是孙子!”
即便平日里仅限于楼道间偶然点头的邻居张大妈,接到电话时亦激动得难以自抑。
哎呀呀,铁柱啊,瞧瞧你家这是喜气洋洋,祖坟上冒了青烟呢!养了个文曲星般的儿子啊!快快,我得去沾些喜气!
电话那头的热情洋溢的恭维声与坚定的承诺,让刘铁柱心花怒放,恰似酷暑里饮下一碗冰镇的酸梅汤,从头到脚都弥漫着舒心的惬意。
他逐个在名单上勾选。
一统计之下,果然惊人,预估将到场的客人们,竟然多达43桌,共计230余人!
“瞧瞧这!”他自豪地展示着笔记本,对李兰说,“四十五桌,我都担心位置不够!那时,咱们家的排场,在全县都能算是一绝!”
李兰凝视着丈夫那满怀信心的神态,心中的那份忐忑随之消散,喜悦之情占据了上风。
她满怀期待,翘首以盼那周日的到来,届时将宾客盈门,欢声笑语,儿子刘强将站在舞台上,沐浴着众人的艳羡目光与美好祝愿。
那场面真风光。
然而,现实却给了这个家庭一个震耳欲聋的耳光。
2 冰与火之歌
升学宴当天。
十点,刘铁柱一家入住酒店。
他精心打扮了一番,身着那套珍藏多年的名牌西装,尽管腰部略显紧绷,却令他瞬间焕发神采。
李兰身着新旗袍,妆容精致。
刘强,身着洁白的衬衫,搭配简约的牛仔裤,他的头发被精心梳理得油光可鉴,帅气的外表下,却难掩那股无法掩饰的紧张情绪。
“爸爸,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呢?”刘强低声询问,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安,打量着空荡荡的大厅。
“那必须的!”
刘铁柱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,语气中透着坚定与激励,既为自身鼓劲,亦为儿子增添信心。
“你这小子考得真是出色,大家都为你的成绩感到由衷的高兴!未来定会有更多的惊喜等着你!”
十一点。
没人来。
十一点半。
随着开席时间的临近,宽敞的宴会厅内,除了他们一家三口与寥寥数位酒店服务员外,依旧显得空旷而寂静。
刘铁柱伫立门旁,颈项伸展得仿佛一只渴望进食的鹅,目光牢牢锁定在电梯口所在的方位。
李兰不禁焦急起来,心中焦灼,掌心已是汗水连连。
“别着急!”刘铁柱表面上故作镇定,内心却不禁敲起了小鼓,“或许路上遇到了交通堵塞。今天是周末,车辆自然较多。”
十二点整。
开席的吉时到了。
宴会厅音乐刺耳。
四十五桌宴席,排列得井然有序,宛若一支蓄势待发、却未闻号角的待检阅军队。
客人终于来了。
刘铁柱的父母颤巍巍地到来。
他家人都来了。
主桌,已有半圈人落座。
此外,几户居住在偏僻之地的远亲,彼此之间关系疏远,勉强聚齐了一桌半的人数。
然后,就没了。
然后,就此结束。
四十三桌空荡荡。
那高脚杯中的红酒,在柔和的灯光映照下,折射出一抹寒意十足的辉光,宛如四百余双锐利的目光,齐刷刷地凝视着他。
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刘铁柱的面容,如同戏剧中的变幻色彩,在刹那间由红转白,再由白转青。
他顿感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猛然升腾,瞬间直冲天灵盖。
“人呢?!”
他终于忍不住了,颤抖着双手取出了那部热得发烫的手机,手指微微发抖地开始拨打电话。
第一个,打给二叔。
“嘟…嘟…”
响了半天,才接。
“二叔,您好啊!您怎么还没到?大家已经准备开饭了!”
电话彼端传来一片喧嚣,二叔的声音听起来略显虚弱。
哎呀,铁柱啊,你瞧这事儿真是够巧的!我这里临时有急事,实在是脱不开身!真的非常抱歉!麻烦你转告强强,二叔回头会给他补发一个大红包的!
“急事?啥急事啊?”
“唉,家中的琐事真是难以一一道来。就这样吧,你先忙自己的事情。”
“啪。”
电话挂了。
刘铁柱心头一紧。
二,拨王德贵电话。
“喂,明子!你这小子跑哪儿去了?不是约定好了不能爽约的吗?”
哎呀,我的兄弟!实在是惭愧至极,对不住你!我家那调皮的小家伙,一早起床便高烧不退,上吐下泻,我这才匆匆忙忙带着他去了医院,一时半会儿怕是脱不开身了。改日,我必定亲自备上一桌,好好向强强赔个不是!
王德贵话音刚落,便未待刘铁柱回应,便急促地挂断了电话。
第三个……
第四个……
第五个……
“铁柱啊,我最近腰间盘突出发作了,躺在床上动弹不得,真是苦不堪言!”
“兄弟,抱歉告知,公司突然通知要求加班,这可是头等大事,我恐怕无法出席了。就此,罚我三杯酒以示歉意!”
“铁柱啊,不巧的是,我们家的车中途出了故障,现在正焦急地等待救援的到来。”
“……”
一通通电话接连拨打,反馈回来的却尽是各式各样、一听便知敷衍至极的托辞。
诸事繁忙者、身体不适者、临时有事需处理者、孩子突患疾病者,乃至家中煤气未关而匆忙返回者,不一而足。
随着每一次通话的结束,刘铁柱的心境愈发沉重,仿佛每一下都沉入谷底,深不见底。
打到后来,他手心皆麻。
心已死。
“铁柱,别打了……”
李兰款款走来,泪珠在眼角打转,声音带着哽咽。
“今日来者寥寥……那我们就此开席,权当一场家庭盛宴。”
“不行!”
刘铁柱骤然抬眸,眼眸中布满了血丝,犹如一头被逼入绝境的猛兽。
“我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!为何!为何个个都如此戏弄我!”
恰在此时,角落中的一桌远亲交谈声,既不甚响亮,也不至微弱,恰巧随风飘至耳畔。
那声音,宛如浸毒的钢针,锐利而精准,一针针无情的刺入他的心房。
3 信誉的账单
“哎,你们看,铁柱这次确实闹出了个大乌龙。”
言谈者乃一位年逾五十的表亲,她用筷尖轻轻挑起盘中花生,语调低沉得几乎贴近耳畔,却仍清晰得让四周空气似乎都能感知其声。
“哎呀,”她身旁的表姑夫咂了咂嘴,接着说道,“搞了这么大的场面,竟然只有几只小猫来,四十五桌酒席啊!真是让人惋惜,这面子往哪儿搁?今后在县城里还怎么做人?”
“依我看来,他们不愿前来,其中必有缘由。”另一位亲戚带着几分神秘语气说道。
刘铁柱的耳畔忽然响起一阵“嗡嗡”的声响,他本能地屏息敛气,全身的神经瞬间紧绷如弦。
他想听下去。
他必须听下去。
“为啥?”有人好奇问。
表姑环顾四周,身子微微前倾,声音低得仿佛蚊鸣。
“你们外地来的,可能不太了解。铁柱这人的行事风格,唉,实在是太过不厚道了。”
“咋不地道了?”
“回顾去年,王家举办了喜事,按照咱们这儿的习俗,关系亲近的都纷纷送上八百一千的红包。刘铁柱这小子在人前拍胸脯保证,与王家交往已久,理应随礼八百。然而,到了那一天,他手中的红包却只有五百。事后,他解释说最近经济紧张,周转有些困难。真是令人啼笑皆非!他刚说完手头紧张,紧接着就开上了新车!”
“嚯!还有这事儿?”
“可多了!”表姑夫兴致盎然,亦开始挖掘他的“秘密”。
去年,李大哥家建造新居,邀他一同出力,毕竟是村里的邻里。他一口应承:“没问题,李哥,开工那天我必定到场!”然而,当鞭炮响起,新居正式动工时,他却音讯全无。我们打电话询问,他声称工地突发意外,无法脱身。直至后来,我们才揭露真相,原来他当天根本未出现在工地上,而是在家中安睡。
“你们知道最令人气愤的是什么吗?”表姑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。
“去年,老张家的女儿成功考取了大学,他们家还举办了升学宴。刘铁柱一家曾信誓旦旦地表示要前来道贺。然而,到了约定的时间,他们既没现身,也没送礼,甚至连一句祝福的话都没有。后来老张质问刘铁柱,他却辩解说是忘记了。谁能相信这种说法?这么重要的场合,怎能轻易忘记?”
“……”
那话语,字字句句,宛如一把久经风霜的锈蚀钝刃,在他胸膛中反复穿梭,划过一道道隐痛。
割得血肉模糊,疼得眼黑。
这些事……
他都记得。
他全都记得!
他确实如此。
他自有充分的理由。之所以给了老王五百元,是因为在他看来,那辆新车更为紧要,人情之事不妨稍后再行弥补;未能协助李大哥,实因他前一晚饮酒过量,以致次日无法起床;而遗忘前往张家,纯粹是因为事务繁多,一时疏忽所致。
他从不认为这是大事。
他心想,既然大家都是朋友或亲戚,谁又会为了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来与他争执呢?
他未曾料及,那些被他轻易抛诸脑后的“琐事”,竟如影随形,逐渐堆积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,将他同周围的人彻底隔绝。
李兰目睹丈夫面容惨白,心中疼惜不已,立刻上前,紧紧抓住他的手臂。
“铁柱,咱们走吧……回家去吧……别再留在这里,让人看轻咱们了……”
“不!”
刘铁柱猛然甩开妻子的手,声音颤抖不已,仿佛是从他胸臆深处艰难挤出。
“我不离开,一定要查个清楚!”
他疾步如飞,径直奔向那桌亲戚,强行挤出一抹笑容,其惨淡程度竟比哭泣更为凄厉。
“表姑,表姑夫,你们在聊什么?”
他目光如炬,追问:“你们可明白?为何其他人竟无一例外地缺席?”
表姑的面颊瞬间泛起一片红晕,目光闪烁不定,她嗫嚅着说:“铁柱啊……或许……或许是因为大家都有紧急的事情要处理……”
“有事?”
刘铁柱不禁发出一声低沉的“呵”笑,随之声音骤然拔高,带着一丝冷峻。
“这事儿怎么这么巧?整个县城的人,今天,偏偏是今天,都碰上了什么事儿吗?!”
他吸引了众人的目光。
表姑夫性情直率,见此情景,怒火中烧,便猛地一拍筷子,起身而立。
“铁柱啊,你这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!事已至此,你还在这装聋作哑!”
“扪心自问,你日常所做之事,是否正直,是否厚道?”
“当你有事相求时,却屡屡被你以各种借口拒绝,要么说手头紧张,要么说工作繁忙!如今你家中喜事临门,凭什么就认为别人会争先恐后地来为你增光添彩?是给你面子吗?这样的面子又值多少?”
这话语犹如一把燃烧的炽热铁钎,猛然刺破了刘建军心中那颗饱含愤怒与冤屈的气球。
“轰!”
他炸了。
我不厚道?我怎么不厚道了?!
他的脖颈上青筋凸现,几乎要爆裂开来,怒指着表姑夫的鼻尖大声呵斥。
“这些年来,我刘建军助人的次数何其多?所借出的资金又岂是少数?难道有哪户人家未曾向我借过款项?”
“借款便是借款,各自分明!”表姑夫毫不退缩,坚决维护立场。
“你曾承诺的诸多事项,有几项真正落实了?就拿去年来说,你不是信誓旦旦地答应要帮老陈的儿子谋一份工作吗?然而,你却拖了他整整半年,电话也不愿接听,最终孩子自己找到了工作!你这又算是什么帮忙?”
刘建-军被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,张开的嘴中,竟连一个字也难以吐出。
这事……确实有。
他当时确实信誓旦旦地许下了承诺,然而工程款迟迟未能到位,他自己已是焦头烂额,于是便将此事暂时搁置,不再理会。
在这紧张气氛中,酒店经理小步疾走,面露难色地走了过来。
“刘……刘先生……”
“目前这个状况,您觉得如何?不如先将那些闲置的桌椅撤除几桌?这样看起来……会显得不那么空旷……”
刘建军猛然转身,目光扫过那些空无一人的桌椅,那些精心烹制的佳肴正一碟一碟地逐渐冷却。
四万多块钱啊!
心在滴血。
这岂止是一场升学宴,这简直就是一场他精心策划、投入巨资的公开审判!
“撤啥撤!”
他向经理怒吼,声音在大厅内激荡,显得异常突兀。
“这东西就摆在这儿!说不定……说不定过会儿就有客人上门了!”
他自知这是自欺。
不会有人来了。
一个都不剩了。
那些应允了刘建军邀请的人,此刻或许正悠然自得地在家中翘着腿观看电视,或许正与家人携手漫步在公园中享受阳光。他们早已将刘建军的邀请视为微不足道的琐事,弃之一旁,不再理会。
李兰身旁,泪水终于失守,如断线珍珠般簌簌落下。
她紧握丈夫的衣袖,恳求地说:“铁柱,别再纠结了……就当是付了学费,让我们吸取教训,好吗?”
“这算教训?”刘建军苦涩地笑,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悲凉,“四万多元的代价,我这是触了什么霉运?”
刘强儿子,自始至终,都宛若犯了过错的孩子,垂首不语,沉默寡言。
这理应是他人生中最为辉煌的时刻,是他身处聚光灯下,沐浴在众人赞誉之中的舞台。
舞台塌了。
他沦为县城里广为流传的笑话中心,成为了那个令人同情的男主角。
目睹儿子那魂不守舍的模样,刘建军的怒火瞬间被一种更为尖锐的痛楚所取代。
这些人,不给刘建军面子,他认了。
竟有人忍心践踏一个刚刚金榜题名、前程似锦的少年的喜悦之情!
这禽兽不如!
尴尬的气氛几乎可以挤出水滴,空气中充斥着饭菜变凉后的油腻气息,以及无处遁形的羞耻情绪。
酒店旋转门忽然转动。
身影喘着气冲入。
是他同学李满仓。
他紧握着一个沉甸甸的红包,额头上布满了汗珠。
“铁柱啊,哎呀,我的兄弟!真是对不住了,对不住了!这路上的车流简直拥堵得让人难以忍受!”
李满仓喘着粗重的气息,将手中的红包递至刘建军的掌心。
“喜讯传来!恭喜强强!这位少年,真是为我们这群老同学争光!”
在这片充满绝望的死寂之中,李满仓的登场,犹如点燃了一根火柴,照亮了黑暗。
微弱之光。
刘建军的内心,那曾经冻结的坚冰,终于露出了融化的端倪。
眼眶发热,几欲落泪。
“满仓……你……你来了……”
他紧紧地、紧紧地攥住老同学的手,仿佛那是他手中的一根救命稻草。
“快……快坐!快请坐!”
李满仓抹去额头上的汗水,环顾四周的空旷大厅,笑容在他脸上迅速凝结,化作一片沉默。
他惊愕不解。
“铁柱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其他人哪里去了?”
“都有事,不能来了。”
刘建军尽力挤出一个比泪水更加凄惨的笑容,那笑容的深处,隐藏着已被撕裂得支离破碎的自尊。
李满仓立刻明白了七八分。
他未再追问,便用力地拍了拍刘建军的肩膀,随即主动地展开了安排。
“无妨!人少更显宁静,更显亲切!大家快点儿,别再犹豫了!让我们共同为强强,为这位未来有望成为杰出人才的少年,举杯共庆!”
得益于李满仓这位“气氛调节大师”,现场氛围终于不再显得那么拘谨。
但人人皆知,这只是强颜欢笑。
这四十三张闲置的桌椅,宛如四十三双无言的瞳孔,冷漠地凝视着他们这场悲哀的“盛宴”。
酒三巡,菜五味。
谁也没吃下。
刘建军的手机又响了。
是个陌生号码。
“刘建军先生,您好?”
“我是,你哪位?”
“尊敬的刘先生,您好。我是辉煌大酒店财务部门的员工,特此联系您,旨在就今日的酒席费用事宜进行确认。”
刘建军的内心猛地一震,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袭来。
催账的来了。
“定金已交,还提费用?”
当然,刘先生。您已支付了两万元的定金。然而,根据我们酒店的具体合同条款,不论您实际使用多少桌席,您都需承担完整的费用。我们已为您保留了场地与食材,且为此取消了其他客户的预订。
“轰!”
刘铁柱觉得自己的脑海中仿佛炸响了一颗炸弹。
支付……全部费用?
四万多!
他险些窒息,晕倒在地。
“经理,您瞧我现在的处境……能否行个方便,看在这次的份上?”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恳求。
“实在抱歉,刘先生。合同既是合同,其内容白纸黑字,清晰可见。坦白说,像您所遭遇的情况,在我们开业至今的岁月里,确实是首次遇到……”
电话彼端,语气虽显礼貌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,宛如坚不可摧的铁块。
挂断电话后,刘建军的面色,已不再是铁青,而是变成了死一般的灰白。
他完了。
他今日不仅将半生积累的颜面尽数扫地,更需承受血本无归的四万余元损失!
李兰疑惑地小声询问:“怎么了?”
“这家酒店竟然要求我们支付全额款项。”刘建军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几个字。
“哎哟,这可怎么行?”李兰惊呼,“得花多少钱呢?”
“四万多……”
李兰听后,差点站立不稳。
四万多啊!
那笔钱,是他们俩省吃俭用、辛勤积攒,预备为儿子支付大学学费和生活费的宝贵积蓄啊!
目睹妻子脸上那震惊与绝望交织的神色,刘建军的内心防线瞬间瓦解,那根紧绷的弦彻底断裂。
在这瞬间,所有的委屈、愤怒、羞愧与不甘,尽数凝聚成熊熊燃烧的怒焰。
他猛地一下站直身躯,用力将面前的椅子一把推开。
他指向那厅内空荡荡的桌椅,竭尽全力,以近乎狂乱的嘶吼声喊道:
“这究竟是什么德行的人啊!简直不可理喻!简直是背叛信义的畜生!”
“承诺得那么坚定!人呢?人都跑到哪里去了?!”
他的怒吼,如雷霆般在宽敞的大厅内激荡,余音缭绕,经久不息。
同桌就餐的食客们,不禁投来惊愕与轻蔑的眼神。
“铁柱,快请坐下吧!别再大声呼喊了,这样只会让人当成笑柄。”李兰泪眼朦胧,伸手试图将他安抚下来。
“笑话?!”
刘建-军狂笑不止。
“我现在成了天下间的最大笑柄!难道我还会害怕别人的嘲笑吗?!”
他迅速抓起手机,打开微信,逐一给那些未出席的人发送信息。
他不质问,不咒骂。
他用的是恶毒讽刺。
“王哥,衷心感谢您的鼎力相助!我儿子的升学宴举办得非常成功,现场座无虚席,气氛热烈!”
“李总,感谢您在百忙之中莅临指导!现场气氛如此热烈,激动之情不禁让我眼眶泛泪。”
“张姐,多亏了您的鼎力相助,今天的宴席可谓是圆满成功!请允许我敬您一杯,以表敬意!”
每条信息加深他一分恨意。
很快,有人回复了。
“铁柱啊,实属抱歉,因突生变故,未能如约,来日定当补上。”
“改天我请你们家吃饭!”
“恭喜!强强太棒了!”
目睹这些轻描淡写、毫无痛感的回复,刘建-军怒火中烧,浑身不禁颤抖起来。
他恨不得顺着网络线径直攀爬,紧握住那些人的喉咙,质问他们,他们的心是否真的有血有肉!
李满仓忍无可忍,步履匆匆地走近,紧握住他的肩膀。
“铁柱,罢了。实在不必如此坚持。毕竟,人各有志,这其中的缘由,强求不得。”
“绝无强求之意!”刘建军怒目圆睁,声音沙哑地喊道,“我只求一个解释,一个缘由!为何承诺了却不至?为何连一声招呼也不曾提前告知?!”
“或许……或许他们确实是遇到了紧急情况?”李满仓试图以这样的说法来宽慰他。
“有事?!”
刘建军冷冷一笑,随即打开微信朋友圈,将手机凑到李满仓的面前。
“快!给你看看,这就是他们所谓的‘急事’!”
李满仓低头,愣住。
朋友圈里,赫然是——
好友王德贵,九宫格美照中,一家三口欢聚在郊野公园,享受烧烤时光,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。附言:【周末的美好时光,从陪伴孩子开始。】
二叔分享了一张照片,画面中他安详地躺在摇椅上品茗,神态悠然。附言:【偷得浮生片刻闲。】
那位常言公司加班的同事,此刻正身处KTV,歌声嘹亮,宛如鬼哭狼嚎。视频中,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灯红酒绿的景象。其旁白如此写道:【尽情释放,畅快欢歌!】
那位声称车辆半途抛锚的友人,定位信息却显示他身处市中心的购物中心,手中还提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袋。
……
“看见了吗?!”
刘建军的嗓音颤抖不已,其中交织着无尽的悲怆与怒火。
“这便是他们所谓的急事!这便是他们所谓的无法脱身的理由!不过是借口罢了!他们分明是打心底里轻视我刘建军,根本不愿意前来!”
李满仓看了朋友圈,无言以对。
他欲言又止,心中涌动着想要表达的话语,然而面对这些赤裸裸的真相,任何安慰之词都显得苍白无力,无以慰藉。
这太不给面子了。
这是羞辱。
这时,更羞辱的事发生了。
酒店门口,几人突然涌入。
肩负着摄像机的重任,手持话筒,胸前悬挂着“县广播电视台”的醒目标牌。
那位领头的女记者目光锐利,迅速瞄准了风暴漩涡中的刘建军,款步踏上高跟鞋,发出“哒哒哒”的坚定脚步声,向其走去。
请问,刘建军先生吗?
刘建-军懵了。
“身为县电视台《民生热点》栏目的记者,我们得知您今日举办升学盛宴,却不幸遭遇了一些不期而遇的困境。为此,我们希望能对您进行一次采访……”
刘建军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,那名女记者便已将话筒递至他的唇边。
更令他如坠深渊的是,李满仓将手机递给他,屏幕上显示着本地一个拥有数万粉丝的公众号刚刚发布的头条新闻。
标题,漆黑而粗犷,宛如一记沉重的锤击,猛然砸落,重重地击中了他的面庞——
震惊!本县包工头花费四万巨资举办升学宴,45桌盛况竟仅吸引2桌亲友到场,现场气氛犹如“鬼屋”。这究竟是人性变异的写照,还是道德堕落的缩影?
附图。
宽敞的大厅内,孤零零的主桌矗立,而他那张因愤怒与绝望而涨得犹如猪肝的脸庞,更显孤独。
他点开评论区。
他那一刻未感受公开处刑。
他是被凌迟了。
4 凌迟
评论区如油锅沸腾。
他,刘建军,恰似那被投入锅中,反复经受煎炸的肉片。
“哈哈哈,这简直就像现实版的《皇帝的新衣》!场面这么宏大,人气爆棚,真是太绝了!”
“楼上诸位,切莫幸灾乐祸,且听我细细道来!这刘建军,在我们县城可是声名远扬的‘人物’!”
“没错,我就是那工地的一员!这老板真是小气得让人难以置信!我们应得的奖金,他竟然一拖就是将近一年,至今仍未发放!”
“简直岂止!我家隔壁那孩子结婚,原本答应的礼金是一千元,结果却只给了六百!还说什么咱们都是兄弟,不必在意这些!真是让人不齿!”
“行善自有天知,作恶终将受罚!平日里轻视他人,总想占小便宜,如今看来,报应不爽,无人问津矣!”
“我必须澄清!去年我舅舅家建房时,我向他求助,他表面上答应得十分爽快,然而最终却连个人影都没有出现!这种人的承诺,谁还敢轻易相信呢?”
“果然如此!令人痛快!这笔饭资,不妨视作他多年来累积的‘人品税’所应缴纳的份额。”
一条条,一字字。
宛如无数淬毒之刃,伴随着狂风呼啸,从各个方向猛烈射出,将他刺得遍体鳞伤,血肉横飞。
原来……
别人眼中,他竟如此。
此人为人无信,惯于贪小便宜,吝啬自私,实乃一个让人难以信赖的小人。
他总以为自己的日子过得颇为顺遂,人际关系亦颇为融洽,无论走到何方,总能听到有人亲切地呼喊“刘总”、“铁柱哥”。
他以为都是真心。
此刻他才恍然大悟,那不过是成年人间最普遍的敷衍之辞。
在他渴望得到他人真挚相待之际,众人却以最为冷漠的态度,向他揭示了残酷的真相。
“铁柱,这些是真的吗?”
李兰目睹了那些评论,不禁掩口,脸上的表情充满了难以置信。
她深知丈夫身上存在一些习性,诸如喜好夸大其词、过于注重面子,且偶尔会遗忘自己曾承诺的事项。
她却未曾察觉,他在外界的声誉已堕落到如此不堪的地步。
刘建军欲辩解。
奖金未发因工程款未到。
他的言辞间透露,之所以减少礼金,乃是他认为那户人家实不足此。
他欲言又止,试图解释道,他并非有意为之,他仅仅是……仅仅是未曾将那些琐事放在心上!
然而,面对如山般的铁证,这些言辞显得格外单薄,甚至显得荒谬可笑。
他无言以对。
他喉咙似被水泥堵。
“刘先生!刘先生!”
女记者的话筒几乎触到他的脸。
“面对这些网络上的言论,您有何感想?您觉得,目前这种状况,是否与您日常的社交行为有关联?”
那摄像机的红灯,宛如恶魔的瞳孔,紧紧地凝视着他。
刘建军脑中一片空白。
他想逃。
他想躲进地缝。
他此生最丢人。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他话语吞吐,额头上的汗珠顺着发丝滑落,钻进眼眸,带来一阵刺痛与涩意。
表姑夫站出。
他竟对着镜头滔滔不绝。
“记者同仁!我要公正地表达一番!网络上的那些评论,对他并无丝毫冤枉之词!”
“刘建军,此人的行事风格便是如此!你若听他答应的事情,可千万别当真,权当是耳旁风罢了!若真叫他办成了,那可真是比太阳从西边升起还要稀奇!”
“今日之事,完全是咎由自取,与他人无关!今日我们这些亲戚能聚首一堂,皆因孩子金榜题名,为的是给他留下最后一点颜面。若他仍旧不知反省,今后恐怕连我们也将与他断绝往来!”
表姑夫的话语,犹如重重重锤,狠狠地撞击在刘建军的头顶之上。
他浑身骨头似被砸碎。
他完了。
彻底完了。
名声,脸面,尊严……
在这天,他自己精心策划的这场升学盛宴,已被烧得一片狼藉,连最后一丝灰烬也不复存在。
“刘先生,您此刻有何感受?”记者继续询问。
刘建军凝视着那些空荡荡的餐桌,目睹着亲戚们投来的轻蔑目光,看着妻子与儿子那悲痛欲绝的面容。
他突然觉得,好累。
全身袭来前所未有的疲惫。
他沉默许久。
久至众人皆以为他将再爆发。
但他没有。
他缓缓地抬起了头,目光投向镜头,声音沙哑得仿佛经过砂纸的打磨。
“或许我错了。”
“我平时做得不够。”
话语落定,他仿佛被瞬间抽离了所有精力,整个身体随之颓然陷落。
李兰迈步至镜头前,拭去眼角的泪痕,目光既落在丈夫身上,又投向在场的记者,字斟句酌地开口道:
“事实上,我往日也曾对他劝诫。我曾言,铁柱啊,为人处世,信用为本,对他人许下的承诺,那便如同吐出的唾沫,一旦落地,便化作铁钉,即便是砸锅卖铁,亦须全力以赴以践诺言。”
“他总是不听,总有借口。”
如今,他们亦以相同手段对待我们。我们……我们实在无甚可抱怨。这一切,不过是……因果循环。
闻言,刘建军的头颅愈发垂下,沉浸在沉默的深渊之中。
枕边人都觉得他错了。
他确实错了。
错得离谱。
刘强红眼至父旁。
他并未直视镜头,目光却凝聚在父亲身上,虽言语中仍透着孩童的稚气,但语气却出奇地坚毅。
“爸,我不怪你。”
“然而,今天的这餐饭,无疑对我上了一堂深刻的教育课。”
“这,比我高中三年所学的任何一堂课都要来得至关重要。”
“言而有信,做人之本。”
那句话,犹如锋利的锥子,深深地刺入了刘建军的胸膛。
疼。
他瞬间清醒了。
他为儿子办宴席以扬名。
最终,他自身的失败,成为了给予儿子人生中最痛苦、却也最为深刻的一课。
何其讽刺。
何其悲哀。
采访,终于结束了。
记者和看客潮水般散去。
在这宽敞的厅堂中,仅存刘建军一家三口与寥寥数位亲友。
那四十三桌酒席,依旧纹丝不动,显得冷清而静谧。
酒店经理手持POS机缓步走来,其面容上已不见先前那份迟疑之色,取而代之的是一份例行公事般的冷漠。
“刘先生,还请您完成结账手续。总计金额为四万两千八百八十八元整,考虑到您已支付的一万元定金,剩余款项为三万两千八百八十八元。”
李满仓见状心中不忍,遂轻声将刘建军拉至一旁:“铁柱啊,若资金短缺,我这里尚有储备,先行替你填补。”
刘建-军摇了摇头。
他轻轻推开李满仓的手掌,从衣袋中掏出一张银行卡,递至经理手中。
“刷卡。”
他平静地说。
他输密码时手仍在颤抖。
但此番,并非源自愤怒,而是……痛楚。
心疼肉疼骨头疼。
握着那份冗长的消费凭证,他不禁意识到,自己所握住的,并非仅仅是一张纸片。
实则是对他前半生所有失信之举,进行的一次全面汇总,如同一张详尽的账单。
价格昂贵,令人落泪。
但他没有哭。
他悄然收拾起账单,随之一举,此举出乎所有人的意料。
他打开微信朋友圈。
他要写点什么。
对于这场价值逾四万元的“教训”,我们需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。
5 重生
刘建军的指尖,在寒意袭人的手机屏幕上,笨拙地敲击着。
反复修改。
他发布了一条长朋友圈。
今日,我家刘强迎来了升学盛典。我精心邀请了众多亲朋好友,然而,最终高朋满座之景竟演变为空寂一片。起初,我心中充满愤怒与委屈,仿佛整个世界都对我背信弃义。
“然而此刻,独坐于这宽敞的宴会厅中,我深思熟虑。我深感错误,并非源于他人,而是我自己。”
表姑夫所言不虚,网络上众人的指责亦非无理。近年来,我刘建军的确做了不少不厚道之事。对别人的承诺,我轻率地抛诸脑后,如同放出的屁一般无足轻重;对于所欠的人情,我总是心怀侥幸,想着能赖则赖。我曾天真地以为,凭借一点小聪明和些许微不足道的成就,便能吸引众星捧月。我将他人的信任视为理所当然,任意挥霍,直至今日,方才惊觉,自己的信用账户早已被透支殆尽。
这场升迁盛宴,其咎在我,是我应得的惩罚。我并无责怪他人之意,唯有自省,在半生的岁月里,我才深刻领悟到“诚信”二字的分量之重。
“自今日始,我刘建军,誓将昔日遗失之物,逐步寻回。虽深知此路艰辛,但我决心付诸行动。”
“最终,我要向今天莅临现场的每一位亲人,以及我的老同学李满仓表达由衷的感谢。你们的到来,为这场寒冷刺骨的冬季带来了丝丝暖意。在此,我要向你们表达深深的感激,感谢你们在我最为困境的时刻,未曾将我完全舍弃。”
朋友圈如深水炸弹。
短短十分钟内,点赞与评论便如潮水般接连不断涌现。
讥讽之声此起彼伏,观望态度亦不乏其人,然而,沉默的群体却占据了多数。
然而,出乎刘建军的意料,那些他原本以为此生再难宽恕之人,竟纷纷点赞,更有甚者,留下了言辞。
那位因他拖欠半年才安排工作的“老陈”评价道:“铁柱啊,能认识到错误并及时改正,实乃善举。希望你能够言行一致。”
那位未收受其薄礼的“老王”留言道:“浪子回头,金子亦难比。且观其行。”
即便是在宴席上曾对他口出恶言的表姑夫,也悄无声息地投来了一赞许的目光。
凝视着这些评论,刘建军的眸中,终于泛起了泪光。
他未曾放声哭泣,任由滚烫的泪珠,一滴滴地砸落在手机屏幕上。
大家并非真心想他死。
他们只想让他活得像人。
李满仓拍了拍他背。
“铁柱,这乃是一个美好的开端。请牢记今日所感,切勿忘怀。”
“那记忆深烙于心。”刘建-军沉吟地点了点头,嗓音沙哑,“此生此世,此情此景,永生难忘。”
刘建-军自此像换个人。
他结束了盛宴,将桌上尚未动筷的佳肴打包,分送给了酒店的保洁员以及自家的员工。
他不再轻易向他人炫耀,言辞变得简练,笑容亦更显真诚。
邻居家水管突爆,夜深人静时,我于凌晨两点给他拨去了电话。他毫不犹豫地穿上衣物,匆匆赶往现场。面对刺骨的冷水,他忍受了两个小时的浸泡,待修复完毕,竟连一口热水也未尝,便转身离去。
在工地现场,他历经艰辛,将之前所拖欠的奖金,包括本金与利息在内,悉数补给工人们。随后,他面向众人,诚恳地鞠躬道歉。
友人家的宝贝百岁庆典之际,他不仅亲自携礼出席,更是热心周到,主动协助接待来宾,不辞辛劳,其用心程度甚至胜过自家举办事宜。
起初,无人相信。
都认为他在作秀,在演戏。
一个月,两个月,半年……
他宛如一位虔诚的苦行僧,以最质朴、亦最真挚的方式,缓缓地、坚持不懈地,逐步还清他所背负的“信誉之债”。
县城里关于他的流言变了。
“嘿,你们注意到了吗?老刘最近仿佛脱胎换骨,判若两人。”
“可不是这样呢,如今说话做事,都像是有分量的一字一句,比以前靠谱得多了。”
“显然,那件事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。倒也是,人非得经历一番挫折,才能真正成长。”
一年后。
又一位邻居家的子女金榜题名,顺利踏入大学殿堂,为此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升学庆典。
邻居带水果来邀刘建军。
“铁柱兄,嫂嫂与强强,务必莅临参加!”
“快去!务必得去!”刘建军面带笑容地回应,“全家人一同前往!”
升学宴热闹非凡。
刘建军一家三口,围坐在席间,目光所及之处,尽是欢聚一堂的宾客。台上,那些意气风发的孩童们跃然眼前,他们的身影在刘建军心中激起了复杂的情感波澜。
在宴会进行间,有人半开玩笑地提及了他去年遭遇的那起“意外”。
刘建-军直面问题,不尴尬。
他举杯起身。
众人的话语不无道理,那一次,的确是我刘建军生平遭遇的最惨痛的跌倒。四万多元的代价,换来的是一份沉重的教训。
他顿了顿,环顾四周,真诚道:
“然而,正是那一次跌倒,让我深刻领悟到,人生在世,无论房产、车辆、金钱,终究不过是过眼云烟。真正支撑我们立足的,唯有品性与信誉。这杯酒,我举杯敬大家,亦敬自己。既敬曾经那个不堪的我,也敬未来那个渴望成为善良之人的我。”
说完,他一饮而尽。
掌声雷动。
6 最好的礼物
三年后。
刘强大学毕业后,与一佳人相恋,即将成婚。
刘建军决定再办宴席。
此次,他不讲排场。
他仅预订了十二桌,所邀请的,皆是近年来与他心意相通的亲戚与好友。
婚宴那天。
辉煌大酒店宴会厅。
十二张桌子,座无虚席。
在这宽敞的大厅中,人声鼎沸,欢声笑语回荡不绝,处处洋溢着真诚的祝福。
“铁柱兄,恭喜恭喜!强强这孩子真是福气满满,能娶到这么俊俏的媳妇!”
“的确如此!强强那孩子,我们都是有目共睹,品性优良,踏实可靠!就按你现在的性情来吧!”
“来吧,老刘,咱们再来一杯!瞧你现在的样子,真成了我们这群兄弟的楷模了!”
映入眼帘的是座无虚席的欢庆之景,耳畔回荡着此起彼伏、真挚动人的祝福之声,刘建军的目光不禁湿润起来。
同一地,同办席。
一次地狱,一次天堂。
原因,无他。
唯有“诚信”二字。
婚礼的欢声笑语渐渐远去,刘建军与儿子相携,坐进了驶向家的温馨车厢。
“父亲,”刘强凝视着父亲侧面的轮廓,语气轻柔地说道,“这些年来,您确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”
“的确如此。”刘建军心中涌动着诸多感慨,“那场升学宴,犹如一记警钟,让我幡然醒悟。说实话,儿子,我真心要感谢你。”
“谢我?”刘强不解。
“没错,谢谢您。”刘建-军轻轻点头回应,“若非为了给你筹备这场升学盛宴,我或许将终身困于自编的谎言之中,直至众叛亲离,终老之时亦不知自己究竟犯了何错。”
他稍作停顿,接着说道:“那笔四万多元的款项,是我一生中觉得花费得最为值得的。它虽未能为你带来一场盛大的庆典,却为你的父亲带来了脱胎换骨的契机。”
刘强凝神片刻,继而,他语气凝重地对父亲言道:
“爸爸,你知道吗?那,其实是你给予我的一份最珍贵的大学礼物。”
“自踏入大学校园,那日的一幕始终铭记于心。我对同学的承诺,从未有过丝毫遗忘;对老师的约定,也从未有过迟到之举。因此,我成为了我们学院中,人缘极佳、备受信赖的学生会主席。”
“爸,坦白讲,那顿饭,对我而言,其重要性远超我在大学四年所学的所有知识。”
刘建-军听后忍不住了。
他将车辆驶至道旁,那名年逾半百的男子,在儿子的注视下,宛如孩童般,不禁泪水横溢。
那是悔恨与欣慰之泪。
刘铁柱晚发朋友圈。
照片:儿子儿媳幸福微笑。
配文只有一句话:
“历经三年的不懈努力,我终于卸下了半生债务的重担。今日,我得以挺直腰杆,重新做人。在此,我要向所有支持我的人表达最深的感激,感谢我的儿子给予的无尽力量。”
下面,点赞无数。
评论被顶至最高。
是李满仓留的:
“欢迎老同学。”
刘建军看到评论笑了。
皎洁的月光,倾洒于他饱经沧桑的面庞,既柔和又明亮。
他心中感慨,人生恰似一账簿,每失约一次,便似支出了一笔;而每践行承诺,则如存入了一分。
切莫等到账户余额归零、信用扫地之际,方悔不当初。
终究,并非所有人都能有幸以一场价值四万元的“天价”盛宴,换取一次重生的机遇。
那么,你呢?
在您的人生信用档案中,目前是处于盈余状态,还是累积了债务?